阿里云香港cn2_逍遥子的两封邮件，和艾森豪威尔的战略空军

就在今天，阿里巴巴宣布了最新一轮组织调整，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举动莫过于阿里巴巴集团董事长兼CEO逍遥子（张勇）将兼任阿里云总裁，行典（张建锋）则主攻达摩院院长一职。同时，阿里巴巴集团首席技术官、首席人才官的职位也进行了调整。

一向温和善良的逍遥子，这次的果断让很多人感到意外。首先，阿里云香港数据中心宕机事件刚发生10天，他就从组织高层出手，堪称一石二鸟。其次，在发给阿里云全体员工的信中，逍遥子的言辞犀利，近几年来并不多见。他直言“‘客户第一’的价值观，从来都不是高高挂在公司墙上的口号”。据阿里巴巴内部人士透露，逍遥子还在内部会议上表示，“我们应该为客户提供详细可靠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机械地提供产品清单。”

今天有一位微信好友向我感叹：“这还是我们熟悉的逍遥子吗？”

说实话，我觉得这句感叹有些可笑。虽然很多人提倡“说话要温柔，做事要硬”，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只有狠辣之人才能管理好阿里巴巴这么大的公司。去年12月，阿里巴巴宣布将从“大平台”战略转向“多元化治理”，引发了各种毫无根据的阴谋论。甚至有人觉得，在各业务板块成立后，逍遥子作为集团CEO，无法直接掌控很多业务。

我先阐述一下我的观点：首先，阿里巴巴这两年的组织调整，一直都是朝着打造一个既灵活又有战斗力的组织，“抓大放小”的方向走，这个方向是对的。其次，在日益复杂的竞争环境下，逍遥子主动放开了很多业务决策权，但他从未失去对阿里巴巴整体战略的掌控。这些年的实践证明，逍遥子是最符合阿里巴巴需求的一号位，我们此刻很难想象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如果用二战时期的著名将领来类比，我认为领导风格与逍遥子最相似的是西线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尤其是在去年的组织架构调整之后，这些相似性愈发明显：

聚焦战略性事务，包括规划、资源获取和配置，坚定不移地聚焦中长期战略性事务，不被短期波动所左右。

在战役指挥层面，我们赋予下属很大的自由度，构建敏捷组织，鼓励各级战场指挥员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及时、高效地做出决策。

在关键问题、关键方向上，统帅敢于亲自出手，因为这种关键方向往往影响整个系统，值得统帅花时间和精力去指挥、去协调。

作为欧洲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最大的功绩是成功实施了诺曼底登陆，打通了直达欧洲心脏地带的通道。在近两年的准备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如何保持盟军内部的合作，如何将无数领域的资源分配到无数的行动方向。电影《巴顿将军》中有一句经典台词：“艾森豪威尔指挥着历史上最复杂、最艰难的同盟军，你应该明白他的处境有多艰难。”

幸好艾森豪威尔既有足够的战略决心，又有灵活的身手，把一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拆散并实施了。在登陆舰艇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与美国海军进行了漫长而复杂的谈判，成功从太平洋战场调拨了足够数量的舰艇，确保了两栖作战能力；他主张全面彻底轰炸法国北部的德军运输线，从而提前瘫痪德军的机动和补给能力，大大减轻了诺曼底滩头阵地的压力；在登陆前夕，他还成功与戴高乐的自由法国达成协议，从法国占领区的游击队那里获得了宝贵的情报和后方游击支援。同时，艾森豪威尔不止一次顶住了丘吉尔将登陆方向从诺曼底改为巴尔干半岛的异想天开的想法，却没有损害美英同盟，真是不可思议的功绩！

登陆后，美英军队组织层次的差异就显现出来：虽然美军从1942年才开始大规模扩充军队，其部队几乎没有历史沿革，但中层和基层指挥员表现出了很强的灵活性和自主性，这在奥马哈海滩战役中得到了体现。德军曾经赢得战争的招牌技能“任务型指挥”被美国很好地学习和吸收。1944年夏天还很稚嫩、战术素养有限的美军，在1944年冬天的突出部战役中，却能轻松应对德军精锐部队的反攻。而英军虽然比美军多了三年的浴血战争经验，但在战术和战役层面，其组织僵化、守旧等缺点却暴露无遗，随着战争的进展，只能发挥越来越微不足道的作用。

我们可以认为，阿里巴巴从2016年起就在进行着自己的“诺曼底登陆”：在传统电商渗透率即将到达峰值的时候，构建了包括外卖、门店、本地零售、生鲜电商、本地快递等在内的本地/本地电商体系，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长期、中期、近期相结合的一体化零售布局，帮助商家实现对消费者的“按需配送”。这一战略非常宏大，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和时间，而且未必能立竿见影。在执行层面，这一“诺曼底登陆”需要每个业务单元有相当大的主观能动性，毕竟近期电商是一个高度本地化、重运营的业务。逍遥子作为集团内一把手，工作必然会围绕如何围绕上述战略进行资源配置，而不是细细管理具体业务。 在这种情况下，逍遥子主动拆除阿里巴巴中台，推动各大业务板块自给自足，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在事关大局的重大问题面前，一把手也需要“一往无前”。整个战争中，艾森豪威尔最注重的就是战略空军：他坚持把英国空军纳入自己的统一指挥，亲自指挥对德国的战略轰炸，消灭德国的制空能力。因为他很清楚，空中优势是盟军最大的优势，空地协同是一个巨大的难题，要真正发挥优势，必须亲自问责。诺曼底登陆前夕，丘吉尔极力反对轰炸法国北部，担心会导致平民伤亡；艾森豪威尔则指出，只有尽快彻底驱逐德军，才能从根本上避免平民伤亡。事实证明，艾森豪威尔的判断是正确的。

如今逍遥子又担任阿里云总裁，这有点像“艾森豪威尔亲自执掌空军”：云计算是阿里巴巴的王牌，连接着前景光明的产业互联网，同时形成了阿里巴巴核心电商业务的基础支撑。AWS已经成为亚马逊的利润和现金流承载者，阿里云迟早也能为阿里巴巴起到类似的作用。而且云计算是一个复杂的业务，以技术、销售、运营等多个维度作为核心竞争力，与其他业务的配合也非常复杂——这样的业务确实值得一把手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把握。如果逍遥子自己不担任阿里云总裁，而是担任一个高度成熟的电商业务的总裁，我都会觉得不正常。

从局外人的角度看，我觉得逍遥子和艾森豪威尔还有另一个微妙的共同点，这让他们很容易被误判，但也构成了他们的核心竞争力：性格低调、谦逊。凡是读过艾森豪威尔传记的人，都会感叹他“个性缺乏”和“不冷不热”，与桀骜不驯的巴顿、自以为是的蒙哥马利、自吹自擂的麦克阿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低调并不意味着对事务缺乏掌控。在巴顿打了伤员耳光之后，艾森豪威尔先是把巴顿调离前线，然后让他充当诺曼底登陆情报战的“诱饵”，等风波过去再让他回到集团军司令的位置——体现出他用人用事的高明之处。 阿登战役之初，面对蒙哥马利毫无还手意愿的态势，艾森豪威尔坚持将两个美国集团军群置于英军指挥之下，既给了蒙哥马利足够的面子，又促使美英两军联手阻击德军的进攻。如果说这是“温水”，那么这正是一号位最需要的品质。

执掌阿里巴巴多年的逍遥子，很少在公众面前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论，从不发脾气，不擅长自我包装。但在重大人事、业务决策上，逍遥子始终果断，思路高度清晰，从未失控。事实上，逍遥子担任CEO期间，阿里巴巴各大事业群、重要业务的负责人基本都经历过至少一次轮换。他制定的“国内消费+出海+云计算”三管齐下的发展战略也稳步实施。所谓“逍遥子不直接掌握业务”，就像二战期间有人说“艾森豪威尔没有指挥战斗”，虽然颇具话题性，但却缺乏最基本的真实性。

不管怎样，艾森豪威尔的功绩已经永久地被历史记载，二战西线盟军的胜利也得到了史学界的普遍认可。然而，逍遥子主导的阿里巴巴“近中远距离一体化电商”体系的构建最多只完成了一半。这一战略能否完成、何时完成，不仅取决于阿里巴巴，还取决于宏观环境和诸多复杂的竞争因素。但这一战略是正确的，保持组织的灵活性和主动性也是正确的——这两点应该毫无疑问。